在黃山市開完全國性的筆會之后,我特意留了下來,準備去登黃山。仁者愛山嘛,講真話,我對黃山心儀已久。
會議結束后的第二天早上8點,我打了輛出租車,直奔黃山。
一個小時后,在景區南門,我乘纜車上山,然后步行,攀登一級級石階,不一會兒就讓我氣喘吁吁。此時是五月初,一路遠觀近看,黃山秀麗多姿,風光無限;更有滿山的杜鵑花開放,與翠綠的山色呼應,真是令人神清氣爽。偶爾短暫歇息,放眼兩邊遼闊深邃的山谷,內心便升騰起一種別樣的力量,就又有了向上攀登的勇氣。
終于到達了玉屏景點。就是在這里,我認識了老柳。
當時,我正在一個石凳上坐著喘息,兩個穿黃坎肩、抬滑竿的師傅,邁著沉穩有力的步子,把一位80多歲的老爺子抬了上來,后面跟著一個50多歲的矮胖漢子。我目測應該是老爺子的兒子。
兩個師傅放下滑竿,矮胖漢子急忙近前,扶住老爺子。老爺子手擺了幾下,示意不用扶,自己輕松走出滑竿。
矮胖漢子對老爺子說:爹,你看,那就是迎客松!
老爺子瞇起眼睛笑著說:三兒,總算看到它了!這迎客松和畫上的一模一樣,精神!
兒子從雙肩背包里拿出一只望遠鏡,給老爺子掛在胸前,指著一座山峰說,爹,那座山峰叫蓮花峰,是黃山的第一高峰,滑竿上不去,你就用望遠鏡看吧。
老爺子拿起望遠鏡,邊看邊喊:好山好山啊!
兒子在一旁呵呵笑著。
我聽爺兒倆的口音是東北人。異地他鄉遇到老鄉,自然是多了份親切,我便上前與矮胖漢子搭話:兄弟是東北哪的人吶?
矮胖漢子說:五常的。
他也聽出了我的東北口音,反問道:你是東北哪里人?
我回答:哈爾濱。
老鄉。
可不,咱們是老鄉。
我們笑著,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。
他鄉遇老鄉,尤其東北人鄉情重,之后就在一起游玩了。我們聊了一會兒。矮胖漢子比我大,他說他姓柳,就叫他老柳吧。
在玉屏景點玩過之后,我們又奔光明頂,我和老柳準備在那兒的一間賓館住宿。
幾天前,會議方幫忙給我預訂了一個單間。老柳說他沒預訂,到賓館以后再開房間。
兩個滑竿師傅始終抬著老爺子。
到了光明頂,游人多,老柳瞧好空當,給老爺子拍了幾張照片,又讓我給他們爺兒倆拍了一張合影。
到了賓館,因為我是預訂,在賓館前臺交了住宿費用后,順利拿到房卡。老柳卻卡了殼。當時正是旅游旺季,游客多,賓館的標間全被訂了出去。
這是老柳沒有想到的,他急得手足無措。
這時服務員告訴老柳,二樓有多人合住的經濟床位房,是上下鋪的那種。如果老柳想住,服務員可以幫助協調給爺兒倆安排下鋪。
老柳面露難色,滿心不悅。
我說:老柳咱這樣吧!我一個人好將就,去住多人間,你們住我那個大床房。
老柳搓著手,說,這如何是好,你也是50歲的人了,哪能讓你受那個委屈。
我說,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嗎?咱們是老鄉,別猶豫了,再猶豫連上下鋪的大房都沒有了。
說完,我把房卡遞給老柳,轉身去開多人間。
一切辦理妥當后,老柳拿出2000元給我說,這是給你的住宿錢,多的算是轉讓費。
我只收了我單間房的原價,其余的給老柳塞了回去。
我們各自住下后,去餐廳吃飯。
除了我們自選的幾個菜外,老柳還變戲法似的從雙肩包里拿出一瓶茅臺酒和幾根哈爾濱紅腸。老柳說,這都是從咱家那邊帶來的。
喝了點兒酒,老柳話多了起來。他告訴我,他是五常鄉下的農戶,這些年一直包田種水稻,因為米好,銷路一直不錯。掙了些錢后,他每年都要自駕游,拉著老父親去看祖國的大好河山。
老柳說,我爹就喜歡看山。他常對我說,你只要站在山頂,你平時經歷的任何難事都不算個事兒了。這幾年我拉著爹,把泰山、武夷山、華山、廬山都轉了,車也換了幾臺。說著老柳拿過手機,從相冊里讓我看他開過的桑塔納、路虎、奧迪等車……
翌日早上,我因有事提前下山,在光明頂和老柳分手,我們加了微信。
轉年春天,插秧季時,老柳給我打電話說:炳弟,過來玩吧,現在正是稻田插秧時候,城里不少人來,這里成網紅打卡地了。
我架不住誘惑,就駕車去了老柳那里。
到了板子村,我打聽柳河清的家,一個上點兒歲數的人說,你問的是柳老三吧?
我點頭。
他帶我到了老柳的稻田,遠遠地我就看見了老柳,他穿著皮褲,和一些人忙著插秧。老柳的稻田一望無際,一直延伸到遙遠的藍色地平線。老柳淡定地立在自己的田地里,構成一幅既壯美又自足的畫面。我心中一動,這或許就是千百年來中國農民心中的夢想吧!終于,老柳實現了。
這天的晚飯,老柳安排在縣城的一家大館子,喝的依舊是茅臺。
正喝著,一女服務員過來說,柳經理,咱家店里的小河魚中午就賣沒了,您換個菜吧!
老柳說,那就來一塊大豆腐,放點兒辣椒醬。告訴王大廚,醬里放我喜歡的那種紅皮辣椒。
服務員點頭走了。
我不解,問老柳,剛才那服務員稱你柳經理?
老柳笑了,說,忘了告訴你,這家飯店是我開的。
聽后,我舉目這家兩層的大飯店,豎著大拇指說,老柳,你威武呀!老柳說,沒啥威武的,只是運氣好,趕上了好時代。
這天晚上,一瓶茅臺酒被老柳我倆喝光了。
值班編輯:胡曉苗